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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章 對策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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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月二?十九, 大風天,諸事?不利。

今日一早沈記還?沒?開門?, 沈熙薇朝食還?未用完, 便聽見了門?外的吵嚷聲。

“這怎麽行?王掌櫃,我們沈記也和你們合作許久了,你定金都收下了, 怎麽可能說沒?有便沒?有呢?!”聲音是阿羅的, 顯然充滿了憤怒。

沈熙薇聞聲放下朝食從內院出來,便見著劉掌櫃苦著一張臉:“阿羅娘子?, 我這不也是實在?沒?辦法嘛!若是有一丁點兒的辦法, 我能放著錢不賺,還?要倒賠給您家?雙倍銀子?嗎?您也說了,我定金都收好了,誰知道那彩雲絲缺了貨, 沒?有那絲,我們也織不出二?色綾來,原材料突然它就斷貨了, 你說我們有什?麽辦法呢!唉!我這一大早親自登門?到您這裏道歉, 就是想和沈掌櫃商議一下有何解決的法子?。”

沈熙薇聽聞此言, 大踏步的進來,笑道:“王掌櫃來得這樣早, 可用過朝食了?要不要在?寒舍用上?一些?”

王掌櫃一看?沈熙薇來了,趕忙作揖:“哎呦我的沈掌櫃,某還?哪有臉面在?您這裏用朝食呢!正求著給您道歉呢!”

他說完這話,又將彩雲絲是如何突然斷了貨, 現下是如何織不出二?色綾了這些話,一五一十的和沈熙薇講了一遍。

沈熙薇聽完道:“整個長安城都沒?貨了嗎?”

王掌櫃嘆了口氣:“唉, 王某也幹了布行幾十年了,前日突然發現沒?法子?進貨,當下心內倒沒?多急,只想著大不了和各家?布行串換著些,過幾日來船了,那些彩雲絲便會被運送到長安城了,當下還?是能沈住些氣的。

誰知曉當日我家?管事?兒奔走了一日,日暮時分回到店鋪,告知我說去了幾十家?布行打聽,全都沒?進到彩雲絲,就是從前有存住的,這幾日也都被一家?大戶買了,某一聽暮食也不敢再用,趕忙出門?找了布業行當的領頭人,一問才知,彩雲絲莫名其妙全被人收走了。”

他說完這話又擡眸,望了望沈熙薇,試探道:“按說那種絲長安城的存貨並不多,因著只做二?色綾用得著,娘子?做綺羅行當的自然知曉,二?色綾素日裏用的並不多,若不是沈掌櫃近日創出了珠簾帷帽,這料子?我們倒是年八輩子?也賣不上?多少...”

王掌櫃知曉沈熙薇是個不好惹的,怕沈熙薇誤以?為他推卸責任,不能放過,這話講得格外小心。

他偷偷瞄了沈熙薇一眼,看?不出神色,又心跳如鼓的垂眸去等?沈熙薇的答覆,誰知過了半晌,卻只聽沈熙薇道:“難為王掌櫃了,不過既然從前簽過契據,那便按契據辦事?吧。”

“娘子?,可我們...”二?色綾斷貨了,阿羅有點心急。

沈熙薇對她?輕輕搖了搖頭:“不必多言,帶著王掌櫃去結算吧。”

阿羅輕嘆了一聲,王掌櫃卻松了口氣,雖說按著契約要賠償雙倍,但到底沒?有多少銀子?,現在?珠簾帷帽風頭正勁,且受眾群體皆為貴女,還?是從樂怡郡主府開始售賣的,萬一與朝堂上?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那可就遭了,若是沈熙薇不依不饒,硬拉著他見郡主去,非要貨不可,那話可就不好說了。

因此十分麻利的賠好了銀錢,又趕緊拿著契約讓沈熙薇簽字。

沈熙薇卻未曾多做為難,果斷了簽好了字,王掌櫃拿在?手?中好像得了赦免函一般,又帶著歉意道:“這次突然斷貨,真?是對不住沈掌櫃了,若是有彩雲絲運到,某定然第一個通知沈掌櫃。”然後一拱手?才告辭了。

他才走,阿羅便是滿臉郁悶的對沈熙薇道:“娘子?怎麽就這樣讓他走了。”

沈熙薇笑笑:“不然呢,留著他有何用?”

“讓他再去四處尋尋,哪裏有彩雲絲,他是做布行的,總比我們人面廣。”

沈熙薇沒?有言語,王掌櫃做了這麽多年生意,自然是知曉輕重的,看?他剛才的樣子?不似說謊,珠簾帷帽是從樂怡郡主府上?開始賣的,現下長安城裏,人盡皆知沈熙薇是樂怡郡主的人,若非實在?沒?有辦法,他是不會得罪沈熙薇的。

可現下沈熙薇卻並沒?有和阿羅多做解釋的時間,而是吩咐道:“阿羅,你趕緊駕車去劉記一趟,把我們這邊的困境都如實的和劉老太太說了,劉記不主營綺羅,卻家?大業大,庫房中難免會存住一些二?色綾,便先買來我們用用,你且帶著銀錢,若是有的話,取回來趕緊交給巧娘做工,不要耽誤前日交定金顧客取貨。”

“是。”阿羅說著話,就要往外走。

又被沈熙薇叫住:“還?有讓劉家?幫著想想辦法,雖是主營脂粉行當的,也有幾家?連帶著也賣些綺羅的,求她?多給問問,盡量多收些二?色綾,我們這邊還?缺多少預售沒?備出貨來?”

阿羅道:“也不多了,大抵都做好了,只差五十頂。”

“那便好,若是能你收到二?色綾更好,收不到我再辦法,今日開始珠簾帷帽便不在?接受預定。”

“可...”阿羅想說珠簾帷帽可是我們現下的主營產品,不賣了我們賣什?麽?

但她?看?著沈熙薇神色緊迫嚴肅,只覺得這次恐怕不秒,一顆心“撲通撲通”直跳,也顧不得多言,趕緊駕了馬車往劉家?去了。

其實阿羅說的沈熙薇又何嘗不懂,現下沈記的主營產品便是珠簾帷帽,幾乎是長安城裏獨獨一份兒,因為珠簾帷帽的面世,雲頂帷帽已經下架,另外便是管狀口脂和燕支粉比較走俏。

但那兩種產品卻不是獨家?,況且沈熙薇的店鋪叫沈記綺羅,何為綺羅,衣帽為綺羅,只賣胭脂水粉,那怕是要改名為沈記脂粉鋪了。

沈熙薇揉揉眉心,這次可真?的不好辦了。

再說阿羅那邊,她?十分著急的趕到了劉家?,想見劉家?老太太,誰知才下了馬車,便正好看?見阿貴的媳婦春麗,春麗與阿羅一直相處的不錯,此時見了便熱情的打起了招呼:“阿羅娘子?,今日怎得空來了,還?來得這樣早?”

阿羅卻沒?有興致與春麗寒暄,只喚道:“哎呀,我的好春麗,可是遇見救星了,我有要緊的事?兒要見你家?老祖宗,你快幫我通傳去。”

這個時辰劉家?老太太還?未曾用完朝食,一般情況下,下人是不會主動去打擾主子?用膳的,畢竟,若是主子?心情不好少不得有一頓罵,若是倒黴也還?能挨一頓打,這樣的情況下,除非對方是個一看?就惹不起的“貴重人”,才會趕忙進去通報,若是遇見阿羅這樣身份的,基本就是在?外面等?著的份兒了。

可沈熙薇從前和阿羅說過,阿貴雖然只是個小跑腿兒,卻是沈記與劉記之間的紐帶,千萬不可以?怠慢,素日裏沈熙薇該給阿貴的小費從來慷慨,阿羅呢,則是本來和阿貴媳婦就頗為投緣,經過沈熙薇的提點以?後更是處處上?心,才有了今日春麗見她?著急,只略略猶豫了一瞬間,便決定幫她?去稟告老太太的事?兒。

劉老太太今日朝食用的是鴨肉湯餅,她?上?了年紀,不太用涼的,即便炎炎夏日,也還?是用熱的,如今一碗湯餅已經用去了大半兒。

劉老太太拿著青花瓷勺子?,舀了一口湯餅吹著,聽春麗說沈記的阿羅急著要來見她?,並沒?有惱,只道:“我用完這一口,便去漱了口,讓她?去正堂等?我吧。”春麗聽聞此言,松了口氣,挺好的,自己沒?有被罵,也幫上?了阿羅。

阿羅才到正堂不久,劉家?老太太便來了,阿羅見了趕忙一揖,眼泛淚花道:“劉姥姥,沈娘子?這邊有急事?兒求著劉姥姥幫忙。”

然後便一五一十的講了今早發生之事?。

劉家?老太太聽完,蹙眉道:“你回去同我小友講,前日有人輾轉找到劉記,來收二?色綾,老身當時便覺得十分可疑,要說這二?色綾平素裏用的並不多,想買的人寥寥,真?有想用的,便直接布行買去得了,怎得跑到了我劉記呢?

那定然是布行的貨都買不到了!

老身於是叫人略略打探,果然市面上?的貨已經在?一夜之間被人惡意壟斷,老身想著,小友最近用這二?色綾做得珠簾帷帽在?長安城風頭正勁,心中便料到這人許是沖著她?來的,便留了個心眼兒,沒?有售賣劉記的存貨,也暗中問了其它連帶經營綺羅的同業可否有二?色綾,若是有的,便將二?色綾都收到了劉記,沒?想到才過了一日,小友便真?的需要了,你放心,我這邊與你說著話,那邊已經讓阿貴去送到沈記了。”

阿羅聽了這話,趕緊去謝劉家?老太太。

劉老太太又道:“我劉記既然和沈記合作,自然一榮俱榮,外人看?著都是一個繩子?上?的螞蚱,說句掏心窩子?的話,現下就是我劉記想另轉碼頭,上?面的貴人也不會認的,沈記倒了,對我劉記沒?有任何好處。”

她?又悄聲道:“沈娘子?做生意時日不長,許是並不知曉各家?實力,老身只說一句,整個長安城裏,有將二?色綾以?及彩雲絲一夜買空實力的商戶屈指可數,你且記下老身說的幾家?回去告訴你們娘子?,她?慧質蘭心,聽了自然心中有數...”

阿羅這邊好好聽著劉姥姥說的話,那一邊兒,阿貴媳婦早讓他趕緊給沈記去送貨,阿貴素日裏收過不少沈熙薇的賞錢,卻也沒?有幫上?過什?麽忙,雖說在?送貨上?是勤快了點,但卻總有種無功受祿的感覺,這賞錢總拿得不踏實,偏偏他又舍不得這份兒賞錢,一直想著何時能幫上?點忙兒。

今日一聽見有用得著自己的地方,眼睛都亮了,趕緊拿著老太太的批字到庫房取了貨,點貨時候也格外留心了些,有一匹二?色綾被壓在?了緊底下,管倉庫的都沒?看?見,倒是阿貴上?心了,眼尖給抽了出來,這小小的舉動實質上?卻幫了沈熙薇的大忙。

阿貴一裝好貨,便快馬加鞭到了沈記,到的時候,阿羅還?沒?回來,巧娘接的貨,正惆悵沒?法給阿貴結款,阿貴卻主動通融:“沒?有多大的事?兒,這條子?明日一早才交,明日我過來送貨時候再和阿羅娘子?算好就成。”

巧娘趕忙謝著收了貨,再一盤點,不多不少剛好是可以?做出五十頂珠簾帷帽的二?色綾。

巧娘趕緊感激老天爺,殊不知這不單單是神明的庇佑,也是沈熙薇有心,一早便上?下玲瓏,結下了善緣,她?在?走運的時候沒?有任何傲慢,用心對待每個人,現下遭了苦難,阿貴也把沈熙薇的困難上?心,其實事?情有時候就是這樣,一份工作,經手?的每個人都多盡職責一些,結果就會完全不同,總之,不論如何明日這一關是能過了,起碼保住了沈記的店鋪信譽不受損失。

巧娘盤點好了原材料,趕緊把二?色綾分配給眾人,又想著這個節骨眼兒上?,沈娘子?卻不在?店鋪中,尤為奇怪。

再說沈熙薇這邊,她?方向匆忙奔出店中,就是去找趙五娘的,現下在?趙五娘的邸舍裏,一手?支在?櫃面,一手?將買來的一兜子?葡萄遞給五娘,滿臉堆笑道:“五娘,我現下便想在?崇仁坊買棟房子?,自住用的,請五娘緊幫著看?看?,急用。”

趙五娘並不知曉沈記眼下的危機,只一邊接過葡萄,一邊笑道:“沈娘子?果真?發達了,這才多久的時候,就要買房子?了!要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,五娘手?中到真?有一棟才登記的崇仁坊房子?,離沈計綺羅的距離也近,沈娘子?若是有興趣,這時候五娘剛好得空,我倆便去瞧瞧。”

一路上?,趙五娘和沈熙薇詳細介紹了這棟房子?的基本情況,這棟房子?距離沈熙薇現下的鋪面非常近,只在?沈記後門?對著的那條卷子?,如果步行的話,按後世的時間算,僅僅需要三分鐘腳程。

原房主是個商賈,從前一直是在?長安城做生意,但前些日子?聖人一道詔令改封洛陽為神都城,這商賈便敏銳的嗅到風向要變了,他猜測日後本朝的經濟政治中心恐怕要往神都遷移,又因著他這幾年在?長安城的生意越做越不如意,索性?決定賭一次,將長安城的房子?賣了,拿了銀子?去神都重新創業,現下神都洛陽剛剛受封,人流還?沒?有湧入,房價自然沒?有長安城貴,他想將此處宅子?賣了,得了銀子?再去神都買個差不多的宅子?,餘下的銀子?還?能再買個鋪面,做上?些生意。

因著這房主又擔心長安城這邊一猶豫,神都的宅邸也漲起來了,因此,決定破釜沈舟、背水一戰,只打算趕緊把崇仁坊的宅邸出售,因此價格上?做出了一些讓利,因著路遠,一應家?具擺設他也不想再運往神都城,便願意隨著宅子?一並送給新的屋主了。

如此,確實很合沈熙薇的心意,她?眼下遇見了困難,很著急要入住。

趕到這屋主家?之時,這家?人還?住在?裏面,但已經忙著收整行囊,屋主姓蘇,是個身量清瘦的中年郎君,舉止之間頗為有禮,與沈熙薇打過了招呼,便開始帶著參觀宅邸,是棟三進的院子?,實在?不小,內裏裝飾雖然不如劉記奢華,但卻頗有雅趣,一應家?具都是紅木的,比用烏木家?具倒是顯得亮堂不少,另外庭院裏還?鋪了石子?路,也有馬廄,如此小可也算有個像樣的住處了。

沈熙薇看?著十分滿意,剩下的就是談價格了,五娘先是穿針引線了一番,大概是說雙方都頗有誠意,想問蘇郎君要個低價。

屋主蘇郎君道:“蘇某急著去神都再置業,這宅子?只要三百五十兩,二?位也知曉此坊中同樣的宅子?都要四百兩,且沒?有家?具,若不是急著要賣,某斷斷不會便宜出這許多。”

沈熙薇點點頭,誠摯道:“郎君去神都的決定是對的,日後必飛黃騰達。”

她?說這話確實不是為了想買這宅子?故意誆騙蘇郎君的,作為穿越人士,沈熙薇清楚武則天登基以?後確實會遷都於神都洛陽,到時候洛陽房價自是會爆漲一波,蘇郎君的財富亦會水漲船高。

至於沈熙薇自然知青為何不去借此機會去洛陽發展,則是因為她?知曉武則天登基以?後會有一段血腥殘酷的歷史時期,請君入甕可不是好玩的,史書上?看?著都不寒而栗,現下她?也和貴人們打交道,所?以?還?是決定留守在?長安城,到時天高皇帝遠,不用卷入亂事?裏,只明哲保身,快快樂樂做個小富婆多好。

因此,並沒?有借此機會遷都洛陽的打算,而蘇郎君作為本地土著卻並沒?有預知未來的本領,眼下他也並不清楚此次選擇的對錯,聽了沈熙薇誠摯的鼓勵,竟覺得心中湧出一份感動,竟然鼻子?一酸拱手?道:“多謝娘子?吉言。”

沈熙薇還?禮道:“郎君定然會前途似錦。”

那蘇姓屋主本來對這樣重大的人生決定十分忐忑,但此時見了沈熙薇這無比虔誠的態度,心尖一顫,頗為感動。

若說起來,他的這個決定家?中親人並不能理解,雖是最後也決定搬了,但現下的情況卻是有暗暗抱怨搬遷辛苦的,有為了感情遷就與他的,也有為了威嚴聽從與他的,偏偏就沒?有如沈熙薇這般坦坦蕩蕩信賴他的。

他每日想到要日後要於新的地方,重新開始挑起這一大家?子?人的生計從頭再開始,其實壓力頗大,已然夜不能寐,心有戚戚,今日莫名得了一個陌生人虔誠的信賴,心下倒是生出一股力量來。

其實有的時候人就是這樣,無助猶疑之時需要幫人誠摯的信賴與鼓勵。

蘇郎君一感動,又給沈熙薇便宜了二?十兩銀子?,最後定在?了三百三十兩成交,沈熙薇自然感謝了一番,可她?現下卻不知曉,此時便宜的這二?十兩銀子?,卻成了這一局成敗的關鍵。

“蘇某家?中之物已大致收整妥當,馬車也早已經備好,只要沈娘子?辦好契據,明日便可以?搬走。”

蘇郎君那邊倒是爽快,沈熙薇自是比蘇郎君還?著急,當下先付了三十兩銀子?做定金,又寫好了憑證,又道:“剩下的三百兩數額較大,兒要去錢莊取回,再與郎君交付,便定在?今日申時在?此會面。”

“若是沈娘子?今日便能交好銀錢,蘇某明日一早便可啟程。”

買賣談的不錯,二?人互相一拱手?,告辭了對方。

出了門?,五娘卻拉住沈熙薇輕聲道:“沈娘子?,買房子?是大事?兒,怎麽今日一下子?便定下了,莫不要再看?看??”

沈熙薇笑道:“五娘不是說此屋便是最好不過的。”

趙五娘點點頭:“那倒是。”

又想起沈熙薇孑然一身,即便買房置地這樣的大事?亦是自己便可以?做主,倒也不必與旁人商議,有了上?次賃房子?的經驗之後,這次的宅子?她?推薦的知根知底,沒?有任何問題,但她?就是覺得...

她?還?沒?說出來,沈熙薇先接過了話:“兒明白,這是五娘對我的溫柔,因著把我當作朋友,關懷於我,怕我吃了虧去。”

沈熙薇這麽一說,五娘才明白好似就是那麽回事?,不僅心頭一暖,感念沈熙薇通情達理,十分能領會旁人對她?的情誼。

五娘心中一融,原來,這便是女郎間的情分了。

她?自然也沒?有辜負這份情誼,這宅邸實在?不錯,因此不再糾結,朗聲道:“那便恭喜沈娘子?喜得新居,我們申時再見。”

五娘才要走,沈熙薇卻又叫住了她?:“五娘,兒還?有事?相求,敢問五娘可認得熟悉的人牙子?,要無比靠譜那種。”

五娘一拍胸脯:“這你可算問對人了,五娘的親兄弟便是做牙行的,就在?東市裏,沈娘子?要問牙行有何事??”

確實有一事?相求,沈熙薇便把想要買人的想法簡單說了,趙五娘聞言道:“那卻好說,你拿著我的絲帕去找我阿兄趙二?郎,便說你是我的閨中姐妹,準保給你辦成了。”

沈熙薇接過趙五娘的錦帕,放在?懷中,又一揖,別了趙五娘,轉而回到崇仁坊的沈記。

再說沈記裏的情況,阿羅此時已經從劉記趕回來了,巧娘等?人也都各司其職在?按部就班的做工,但沒?見著沈熙薇眾人的一顆心還?是飄著,沒?有主心骨兒。

此時見到沈熙薇回來,阿羅忙迎了上?去,先是把在?劉家?老太太那裏聽見的話一五一十的和沈熙薇說了。

沈熙薇聽了劉太太說的幾個可疑人物,長相年歲身材能對上?號的便是岳記的掌櫃岳鳩山了,前幾日他剛剛攜著小妾來沈記轉過一次,沈熙薇還?記得清清楚楚,本來也懷疑著他,現下算是把想法證實了。

阿羅也覺得是他,不禁惆悵起來:“那可如何是好,聽說劉姥姥說岳記是做官商的,其妹妹是武承嗣的小妾,很有些背景。”

封建社?會裏,民不與官鬥,岳記背後有人兒,和劉記那樣的純純商賈相比,戰鬥力又提升了一個等?級。

武承嗣可不是好惹的,沈熙薇一聽,心中也沒?有了底兒,但她?馬上?鎮靜下來去分析形勢:不幸之中的萬幸是背後的靠山是武家?人,現下沈熙薇結實了武攸嵐,總算也能說上?些話,有些事?情恐怕好處理一些,若是岳鳩山背後的是靠山是李家?人,事?情可就更難辦了。

現下,外面的人以?為武攸嵐是給沈熙薇撐腰的,但沈熙薇自己心中卻知曉,自己與武攸嵐之間的關系還?沒?有達到那個程度,想讓武攸嵐出面為自己對抗武承嗣,顯然是不容易的。

不容易是因著現下沈記的實力,還?沒?有積累到讓武攸嵐那樣重視的程度,現下沈熙薇唯一的辦法便是兵行險招,快速提升自己的等?級。

她?這樣思量著,索性?把心一橫,更堅定了自己的念頭,遂問道:“阿羅,我們賬面上?還?有多少銀子??”

“四百兩,怎麽了?”做生意的都是一邊賺錢,一邊進貨,因此不斷流水很重要。

可現下已經被人逼到了窮途,只能釜底抽薪了,沈熙薇一咬牙:“都提出來。”

阿羅大駭:“娘子?你要做什?麽?”

“買宅子?。”

“買什?麽宅子??”

“住的宅子?。”

“啊?!!”阿羅十分不解,都到這個節骨眼兒上?了,沈熙薇不趕緊想辦法讓沈計綺羅的生意運營下去,卻突然買什?麽宅子?,莫不是沈娘子?瘋掉了!

可沈熙薇不給阿羅細想的空閑,又問道:“明日應該交付的那五十頂珠簾帷帽,做成了嗎?”

“那倒沒?有問題。”阿羅回道:“也是趕巧了,劉記存的貨剛好夠做五十頂珠簾帷帽的,巧娘幾個做得差不多了。”

她?並不知曉,是沈熙薇籠絡阿貴的功勞,不然,現下原材料不夠,便又是一件亂事?兒了。

總而言之,預定的事?兒是解決了,不然且不說損失信譽,若是遇見哪個刁鉆的鬧了一場,戴帷帽的都是貴女,這也夠沈熙薇喝上?一壺的。

如此,沈熙薇總算可以?少操一份心思,便道:“那好,之前定的夠交貨便好,明日不再接受預訂單了。阿羅,你趕緊隨我取出來所?有銀子?,我倆馬上?去東市。”

店裏這邊便先交給了巧娘,沈熙薇和阿羅說走便走,趕著小可兒往東市去了。

阿羅不能理解,取好了銀票後,在?馬車內探尋道:“娘子?急著去東市做什?麽?”

“買人。這次要買十個婢女。”

阿羅聽的雲裏霧裏:“這節骨眼兒了,我們婢女做什?麽?”

“做衣裳,這次我們要會手?工的,普通的不行,若是買不到,便要到西市去雇人,那便麻煩了許多。”沈熙薇買了阿羅和阿奴以?後,對於買奴隸已經十分能接受,可以?住在?家?裏,又是一條心,確實十分方便。

可這次她?心裏卻沒?有底,之前兩次買奴隸,都沒?有具體的要求,這次卻要求是會裁縫的,且一下子?要買十個。

沈熙薇到了東市以?後,按照趙五娘說的,找到了趙二?郎,對方是個身量結實,臉色黝黑的壯漢,見了五娘的帕子?,憨憨一笑:“沈娘子?放心,既然是阿妹的密友,便是某的朋友,沈娘子?有何要求只管說便是。”

沈熙薇一揖:“那兒便不和二?郎客氣了,兒想要是個女奴,且要會做綺羅的,越精進越好。”

趙二?郎聽了,有些為難,略略思量了片刻才道:“這樣的女奴某這裏卻沒?有,不過我聽說馬三郎那邊好似新收了一批奴隸,主家?從前是開成衣坊的,後來人死了,兒子?又鬧著分家?雲雲,總之是幾個是鬧得四分五裂,因此才發賣了一大批奴隸,且不知曉如今賣沒?賣了,不過這種有技藝的奴隸,價格並不便宜,友情價也要十兩銀子?一個,不知道沈娘子?能否接受,若是有意的話,某便帶著娘子?去看?看?去。”

十兩銀子?要說也沒?有多貴,可沈熙薇眼下只有四百兩銀子?,買是個奴隸便要一百兩,還?剩下三百兩正好付清楚晚上?的尾款,然後便再一分錢錢款沒?得了,這還?是得虧方才蘇郎君又給優惠了二?十兩,不然這宅子?買不成,往後的事?兒都做不上?了,要麽說嘴甜有嘴甜的好呢!

雖說現下是將將夠了,可如此卻一分餘錢也沒?了,又一下子?多了十張嘴,晚上?這頓飯都成了問題,更不用說之後進貨要用的資金鏈了,完全斷裂了,若是放在?前世山窮水盡到如此程度,應該宣布破產了。

所?謂“一分錢難倒英雄漢”,沈熙薇皺了皺眉,事?已至此,只能硬著頭皮沖了,沈熙薇把心一橫:“煩請趙二?郎帶路。”

不多時候,二?郎便帶著沈熙薇來到了馬三郎的牙行,馬三郎一張長臉倒是沒?辜負他的姓氏,真?的非常像馬。

他和趙二?郎應是關系不錯,見了以?後眉開眼笑地熱絡招呼道:“呦,哪陣風把我們二?郎吹來了。”

趙二?郎也笑,又指指身後的沈熙薇:“我阿妹五娘的密友,想要買幾個奴隸,要會做成衣的女奴,之前你收的那批人賣了嗎?”

馬三郎大抵是趙五娘的傾慕者,聽說沈熙薇是趙五娘的密友,立刻獻出了一萬分的殷勤道:“既然是五娘的密友,便是馬三郎的朋友,請問這位娘子?,要幾個婢子??”

“兒要十人。”

“那可到巧,正正好好就十個人,我且帶您去瞧瞧。”

沈熙薇便跟著馬三郎往裏面走,一路上?又聽他絮叨:“娘子?想要十人,我這兒便有十人,這實在?是難得的緣分,娘子?既然是五娘介紹過來的,這便也是我和五娘的緣分。”

沈熙薇並不說話,只想著這哥們算是把等?量代換學明白了。

一轉眼,他們便到了那十名女工所?在?的裏間,女奴們正低頭做著成衣的活計呢。

馬三郎見狀有點不好意思:“我想閑著也是閑著,下個月可不就入秋了,讓她?們幫著做幾件成衣穿穿。”

他又對那些女奴道:“都別做了,來買家?了。”

那十名少女擡眸,都是二?十出頭的年紀,大抵是這幾日吃睡不好,她?們眼中滿是恐懼,不知曉自己接下來自己的命運該何去何從。

太無力了,沈熙薇見這場面,心裏一揪,面上?卻不顯,只走到各個娘子?身邊,拿起她?們做得成衣細看?,竟然出乎意料的好。

馬三郎在?一邊介紹:“她?們本是長安城大成衣店的婢女,那店鋪風雲的時候還?做過官商呢!後來那家?老爺得了中風,生意便一天不如一天,官商的位置,漸漸也被岳記頂了,那老爺心灰意冷,病得更重了,底下幾個兒子?卻不成器,都想著吃喝玩樂,沒?有一個做正經生意的,老爺子?又氣又惱,不多久,人也沒?了。之後幾個兄弟分家?更是弄得一團糟,沒?過幾年,家?業都敗得差不多了,綺羅店鋪也做不下去,這些從小培養到大的奴隸便都賤賣了。”

他說著也嘆了口氣,也感覺唏噓。

而那些婢子?現下處境淒涼,聽他一說又回憶起家?道中落的這幾年,一時心中酸楚,都紅了眼圈。

沈熙薇見了,柔聲對著那些婢女道:“兒乃沈計綺羅的掌櫃,馬三郎話裏說的岳記,現下亦正和沈記發生事?端,堵截了沈記的貨源,現下沈某想出了破局之法,卻需要助力,不知各位娘子?可否願意和我一心,來我沈記背水一戰,共克時艱!”

那些婢子?本來看?見沈熙薇姿容姝立,氣質斐然,態度坦蕩,又是個年輕的女郎,印象便十分不錯。

現下又聽說她?是沈記綺羅的掌櫃,更覺得是天降好運,畢竟這些時日沈記的名聲在?長安城風頭正勁,同樣是做這個行當的女工,不可能沒?聽過沈記的威名。

況且她?們的悲劇便是從岳記搶奪她?們主家?生意開始的,要說老主家?活著的時候待她?們不錯,雖是婢子?出身,自幼也讓學了手?藝,原先在?鋪子?裏也只需要做成衣綺羅的工作,並不用再幹旁的活計,吃喝住處也都安置的不錯,因此懷著對舊主人的感念和對岳記的憎恨,現下各個願意效忠沈熙薇。

為首有個叫月娘d的帶頭跪在?了沈熙薇身前,嗚咽道:“若娘子?大恩,願意把我們姐妹買回去,我等?定然使出全力以?赴,做牛做馬,肝腦塗地在?所?不惜。”

她?說的倒是真?心話,沈熙薇這樣好的買家?,簡直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,買回去再做綺羅行當,也不辜負了她?們自幼學習的一身本事?,況且若不能被沈熙薇買去,沒?得再被賣到青樓裏,或是被買回去做了小妾,這一輩子?可就全完了,沈熙薇的到來對她?們來說是場救贖。

她?一帶頭,剩下的九名婢子?也都跪倒一片,一時間各個痛哭祈求。

事?已至此,一邊願意買,一邊自願“賣”,這皮球就丟到到了牙行的馬三郎這裏。

也不知這馬三郎是受了這場面的感動,生了惻隱之心,還?是看?著趙五娘的面子?,竟然破天荒的給沈熙薇狠狠打了個折扣,一共收了她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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